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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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代一时小说2025-04-20 12:39:08
时间看不见摸不着,胃口却大得惊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消解现实中的一切。因此,有的人,有些事,即使曾经面熟能详,但只要经过的时间一长,也就会慢慢地变成传说。“真正的宝贝是活的”。这无疑是一句很哲学的命题,然
时间看不见摸不着,胃口却大得惊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消解现实中的一切。因此,有的人,有些事,即使曾经面熟能详,但只要经过的时间一长,也就会慢慢地变成传说。
“真正的宝贝是活的”。这无疑是一句很哲学的命题,然而却偏偏出自一个乡下大老粗之口。说这话的人是父亲的义兄神佑大哥。
神佑大哥比父亲大二十多岁。按照常理,作为父亲的儿子,我应该称神佑大哥为大伯。可问题就出在他不仅与我既同姓又同宗,而且论起辈分来,却比我还要低一辈,因此,我家祖孙三代都只能喊他大哥。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当年神佑大哥坚持要与父亲结义,令很多人都感到极其困惑。
神佑大哥身高一米八十出头,浑身皮肤黝黑发亮,一双浓眉大眼精光四射。他自解放前习武,此后一直坚持不辍。在他六十多岁时,我还亲眼目睹过他轻松自如地甩动几十斤的石锁。他平生以胆量大、水性好以及讲义气而闻名远近。凡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简直是一条铁打的汉子。
直到如今,我都还记得神佑大哥说这话时的场景。我上初中一年级那年,一个农历三秋天的夜晚,我裹着一床破被单弓身侧卧在我家铺在堂厅的床上。靠近床的饭桌上,一盏没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忽闪着昏黄的光。凑着灯火,父亲和神佑大哥一边吸着黄烟,一边拉呱。父亲口含的是一只简易的竹竿烟筒,而神佑大哥手上捧的却是一只较为精致的铜质水烟筒。不过,隔不到一会儿,他俩就会将各自烟筒含在口中的那部分用手掌一抹,一边将烟筒和烟盒递与对方,一边互相谦让地说,来,吸一口我的。在拉呱时,他们无所不谈,世间掌故,野兽鬼神,经常让我听得毛骨悚然。这让我在当时总怀疑他们聚到一起拉呱的目的就是为了互相分享黄烟的美味,而殊不知他们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分解掉人生多如牛毛的压力。
父母都是靠土里刨食的农民。在农村责任田到户之前,父母在生产队所挣的工分,着实难以抚养我五兄妹长大成人。因此,在干完生产队一天的农活后,父母还难免要夜以继日地去干些投机倒把的活儿。有智吃智,无智吃力,父母当时所干的那些活儿,无非都是一些重体力活,刚够养活人,即使干一辈子,也绝对发不了大财。然而,发不了大财并没有阻挡住父亲对财富的渴望,而他又是那么无可救药地相信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那晚,关于宝贝的话题由父亲率先提及。
父亲在凳子上磕了磕自己的烟筒,然后不无遗憾地说:“我相信世上还是有好宝贝的。差不多是在责任田到户的前一二年,麦收后的一天下半夜,下弦月昏昏黯黯的。我拉板车送麦草到安庆造纸厂后返家,路过独秀山山脚下的县茶厂。在茶厂靠近公路的石头墙上,我猛地看到一件东西。它形状就像古装戏中的金如意,一闪一闪地发着宝绿色的光,比当时的月光还要亮。”
平素也以胆大出名的父亲接着说:“那晚,我不知道是因为上半夜出过了力,还是由于其它原因,竟有些不敢上前瞅个究竟,本想叫醒帮着推车到安庆回来在板车上睡的像条死狗一样的三伢,但又怕吓着还是个孩子的他。那东西一不是月亮反光,二不是野兽鬼怪发出的,我敢断定,那绝对是一件宝物。当时我傻就傻在一时糊涂,不晓得哪怕只是在那儿做个记号,等到第二天白天好再去找寻。哎,如果真要怪,也只怪自己天生没有得到它的那个命!”
神佑大哥一直将水烟筒吸得咕噜响,听到这儿,猛地被劣质的黄烟呛得直咳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说:“就是做个记号,也不管用,不该你得的,你永远得不到。依我看,真正的宝贝是活的,你就是把它锁在里三层外三层的樟木箱子里,如果不该你得,它也能跑出去。你也不是没见过以前那些大有钱的人家,你能说他们的宝贝少吗?可到了他们子孙后代手里,你再看看还剩几件?”
见父亲没吭声,他接着劝慰父亲:“当然,我也不否认你看到的是一件宝物,不过它比起我几年前看到的那件宝物,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接下来,神佑大哥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他的遇宝经过:“差不多在五六年前,也大概是现在这个季节,农历月半前后的一个深夜,那晚月亮又圆又亮。我从立云嘴郑篾匠家拉呱回家,刚走上通往我生产队的机耕道,我突然发现一个比驴大比马小长有四条腿的东西正不紧不慢地走在我前面。那东西周身像镀了金一样闪闪发光。我可不像你刚才说的那般胆小,连想都没有多想,就暗地里加快了跟进的步子。但那东西灵异得很,我走得快,它也快,总与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估摸着追赶了三四分钟,眼看着就要上鬼没塘塘埂,可就在我眨巴眼的工夫,它猛地没了踪影。那才叫真正的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啊!此后,我时时处处留心,可再也没有逮着类似的机会。立云嘴你是知道的,那样的好东西,恐怕也只有在它那儿才有可能碰到。”
神佑大哥所说的立云嘴是一个非常小的村庄,与我家以及神佑大哥家所在的村庄呈三角形坐落,自小学到初中,上学时我每天都要经过。立云嘴郑篾匠家也是神佑大哥常去拉呱的地方,神佑大哥家的日用蔑器,还有一些捕鱼用具,都是由他一手操办。尽管立云嘴很小很破败,而且长时间看不到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在神佑大哥与父亲拉呱的过程中,我可没少听说关于它的传说。
立云嘴曾经是一个充满灵性的村庄,清朝末年辉煌至极时,那可是“家家诵诗书,户户出秀才”。虽然当时它不足十户人家,但硬是将它与有着近百户人家的郑家染坊公用的大塘渔利全部拿下。很长一段时期,郑家染坊人无可奈何,打官司又不是其对手,于是只得派年轻后生偷偷练武,最终还是趁着乱世在一年腊月大塘捞鱼时,将站在塘埂上指手划脚的几个立云嘴秀才像拎小鸡似的扔进池塘,最终因此夺回了应得的渔利。从此,立云嘴一蹶不振,一落千丈,此后近百年,稍微弄出点大动静的,还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一年,立云嘴的一个壮汉在大队铁矿山采矿因塌方被石头砸死,大队在村里开了一个比非常隆重的追悼大会。
对于立云嘴,神佑大哥似乎情有独钟。神佑大哥就是这么一个怪人,虽然自己不通半点文墨,但他对人文地理始终抱有浓厚的兴趣,喜欢缅怀历代乡贤,特别敬重识文断字的人。他与父亲结义,毫无利益可图,许多时候都是他帮着我家,而结义的真正原因,如果现在说起来,恐怕许多人都不会相信,他竟然只是冲着我父母不管再穷再苦再累都坚持给所有的子女读书。“乱世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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