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木吉他

一把木吉他

如弃敝屣散文2025-05-16 19:08:38
二十多年前,我的初中是在离家几十里的镇中学就读的,那时班上一位叫波的同学,他父母都是在镇城府机关部门任职,家境自然比我们这些来自乡下的学子殷实。有一天中午,波拿着一把木吉他在教室里“叮咚”“叮咚”地弹
二十多年前,我的初中是在离家几十里的镇中学就读的,那时班上一位叫波的同学,他父母都是在镇城府机关部门任职,家境自然比我们这些来自乡下的学子殷实。有一天中午,波拿着一把木吉他在教室里“叮咚”“叮咚”地弹着,声音听起来很好听,声音传得好远,班上的男女同学都围着波,我对这种西洋乐器此前是在外国电影里见过。
一次上完体育体课,波的吉他放在住宿里,我几乎忘记了下一节课的时间到了,连上课的铃声响了好久都没有听见,波的吉他在我的手中成了爱不释手的玩物。我们初三班教室离住宿最近,拨弄吉他发出的声音很快传到了教室,波飞快地跑到住宿里。
我朝波笑了笑:“真好玩,借我玩两天好吗?”波颇为生气:“你会玩吗?乡下佬,回去种你的田吧!”我顿时火气冲上脑门,平生最恨别人骂乡下佬,真想上去狠狠地给波一拳。波收起吉他瞥了我一眼:“不服啊,有本事自已买一把,少来这班门弄斧。”看在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份上,我最终没出手,丢下一句:“有啥稀罕的嘛,等着吧,以后我会自已买一把!”说完,我头也不回,匆匆地向教室跑去,不用说,身后传来波一阵讥讽的狂笑。
回到教室里,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用一种惊骇的目光看着我,他们心里很明白,刚才是我在弄了波的吉他。我平静地从讲台上走到自已的座位,任课的老师是我们三班的化学老师,也是我们三班的班主任。他喊住我,说:“钟晓强同学,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里来。”
这一节化学课,我一点没听进去,我像个疯子,满脑子里想着是吉他,想自已有一把真正的吉他。
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出来,我的心情非常好。
我原以为上课迟到肯定会被班主任狠狠批一顿,没想到班主任没有提起上课迟到的事,而是同我谈了一些家常,最后,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钟晓强,我知道你的英语学得不错,其他课目也别拉下,要继续努力啊。中考是全省联考,就你目前的成绩,上个县重点高中是没问题。但我希望你能上省重点高中,加把劲啊。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封面已泛黄的书,是一本《西班牙古典吉他弹奏法》。我喜出望外,像一个饥饿的人见到了久违的面包一样,眼都直了。我更没想到班主任也喜欢音乐,而且年轻时也酷爱玩吉他。班主任说:“学习不能放松,空余时间可以弹弹,学习讲的是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说完,把书递给出我。
一个星期日,我跑到县城的百货公司门市部,找到了同波一模一样的木吉他,是广州生产的,红棉牌的,一问价,45元一把。没把我吓死,要知道,那时45元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家里半年的收入,我知道靠家里是肯定买不起的。怎么办,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废品收购站,老板是同村子的,乡里乡亲的,见面自然客气。得知村里的桐油树上的果子都能生钱。我想,机会终于来了,桐油树上果子村里有的是,村里人都忙着田里的农活,没有人去留心这些。每年秋天,大片的成熟的果实从树枝掉下地,经过一个冬天的冰雪覆盖,来年的春天,全烂在地里,多可惜啊。听镇供销社收购站的老板说,桐油果子每斤收购价是八角,一个冬天收个百来斤不成问题。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不但没有责备我,反而非常赞成。他特地上山砍了两根粗大的毛竹,用篾刀劈成条,编了几个背篓。
以后,那年秋天,我每周日都回家,从早到晚地走遍各村,把地上拾来的桐油果子拿回家里,用小铁锤子一个个地砸开果实外面坚硬的壳,取出里面像板粟子那样大小的果蕊。时不时铁锤子打在手指上,痛上十天半个月的,连握笔都捏不了。为了早日有钱买到那把吉他,我忘记了手上的伤痛。
终于在来年的第一个星期日,我把拾到的桐油果子统统都卖到供销社收购门市部,好家伙,一算下来,不多不少,居然整整一百斤,卖了八十元。我兴奋地跑到县城百货公司门市部,买了那把木吉他。还剩下35元钱,我把钱交给父亲,父亲说,这是你自已的辛劳所得,留着作下学期学费吧。
有了吉他和班主任送的吉他乐谱,我的学习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加努力。每当学习疲乏之时,就拿出吉他来弹,乐谱里的简易古典吉他曲《多年以前》、《小圆舞曲》、《华尔兹》及一些中级曲目《月光》、《雨滴》、《泪》、《爱的罗曼斯》等都能熟练地弹奏。悠扬的琴声引来了班上的好多同学,我大大方方地把吉他给同学玩。就这样,手里的吉他一时间成了同学之间传递的信物。
有一天,波红着脸对我说,想不到你也买了一把吉他,而且还能弹这么多曲目,能教教我吗?我故作高傲地对波说:“呵呵!没想到你也会向乡下佬求教,以为你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呢!”波被我话激得脸白一阵红一阵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把木吉他一直伴随着我走完整个初中,中考后我顺利地考上县重点高中,波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托父母的关系进了县里一家糖厂当工人,后来那把吉他一直伴随着我走完整个高中三年,因高考中失手,我上了北方的一所关校。参加工作之后,再也没有弹过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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