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橡皮擦

半块橡皮擦

愁戚小说2025-06-27 15:58:00
拼音本上的“zh”被我写歪了又写出格了,自己看来极不顺眼不说,还怕挨老师一顿骂,所以我向申晨露去借橡皮擦。申晨露坐在我前面,她是我表姐,因此我不跟别人借。向她借时,她说了一句听起来扎耳的话,你的橡皮擦
拼音本上的“zh”被我写歪了又写出格了,自己看来极不顺眼不说,还怕挨老师一顿骂,所以我向申晨露去借橡皮擦。申晨露坐在我前面,她是我表姐,因此我不跟别人借。向她借时,她说了一句听起来扎耳的话,你的橡皮擦呢?我嘟嘟囔囔地说,没见了,我让阿妈给我买,阿妈说没见了就不用,用肉擦子,可这是作业要交给老师的,用肉擦子会擦出一个洞,老师要骂的。申晨露说,你看你,罗嗦了半天。她用小刀切了半块给我,说以后就归我了。我挺高兴,但没有谢她,不懂得谢,只是兴奋地如得珍宝一般。有了这半块橡皮擦,以后就不用肉擦子了,唾沫也不会粘在手指头上,散发出奇怪的臭味了。
我跟申晨露住一个庄子,我家住西头,她家住东头。申晨露爹跟我娘是同母异父,只所以有这么一层关系,才使这个故事能够顺延下去。申晨露娘跟我娘的关系是表面好,实际上却十分不好的那种。放学回家,我见姥姥来我家,知道又是申晨露娘撵来了,她一定是说“你到你闺女家过两天去”。娘又能说什么呢,虽然这个家有点穷,但饭桌上还是能添得出一双筷子的。姥姥也是的,来就来了呗,还牢骚着什么?说儿媳妇的坏话,说儿子的坏话等等。我娘自然也会跟着发起牢骚——光说有什么用,你越说,你儿子儿媳妇越要这样对你。姥姥的耳朵有些背,女儿的话自然也不能全部听到,你看她还是在那里,一边剔着锅洞底的火,一边牢骚。
我放下书包来妈妈跟前,说晨露姐给我半块橡皮擦了。娘朝我看看,说半块橡皮擦?那顶什么用?她家欠俺家的粮食都能买一平车的笔擦子。我不说话了,只是顽皮地趴在姥姥身上,说姥姥你有没有给我带小糖来?姥姥没听清,我又讲一遍。姥姥说,还给你带小糖呢,连我自己都没有糖吃了。我怕姥姥听不见,爬在她的耳朵上说,大舅家的小店不是有那么多糖么?姥姥好像怕我再问她要糖,转口说那小店是代销店,店里的东西不能乱拿。我撇了撇嘴,嘴里叨咕着,小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了钱也能买。
吃饭的时候,我娘跟姥姥说,你到大姐家去过一阵子吧,她家生活条件好,那里风景也好。姥姥说,我不去,死也不去。我去那里,死在那里,就归你杨家的人了。妈妈说你在申家过不上好日子,跟大姐过不是很好么?姥姥还是那句话,申家再不好,我也是申家的人,我跟你爹只能说是半路夫妻。我娘没有话能与姥姥对着讲,现在姥姥的前夫和续夫都死了,姥姥是谁家的人,只能由姥姥自己说得算。话又讲回来,这也不能怪姥姥向着申家。毕竟她在申家生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子,都有了出息,有两个都在大城市落了户。一个在广东,一个在包头,很远的路,姥姥几年也不去一次,现在只有申晨露爸还住在申庄;而她在杨家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儿,都没有什么大出息,虽然我大姨家的生活条件好一些,但也不太能让姥姥满意。我娘见姥姥在哪儿一个劲地夹着盐水煮的蚕豆朝嘴里放,甩了她一个白眼就自顾自地吃饭了。
晚上做作业的时候,我又拿起申晨露送我的那半块橡皮擦在手里观摩着。在学校没好意思仔细看,现在得好好看看。还挺好看的,橡皮擦的一面印着红色的“学习”,一面印着蓝色的“天天”,这不用想,那“好好”和“向上”一定在申晨露的橡皮上了。我真佩服申晨露的刀工,切得这么齐不说,还将毛主席写得字分得这么均匀。虽然以往我讨厌申晨露,骂她“狗眼看人低”,骂她是“资本家的小洋种”,还骂过她“婊子”呢,不过都是心里想的,嘴里不敢说。现在看来,我错怪申晨露了。她原来是一个大好人。
是春天啊,大平原的春天。槐花开得真得很旺,油菜花更不用讲了,还是那些细碎的小麦花……要我讲,这些花开得都不好,开得最好的是我的心花和脸上的笑花。早晨的我就像一只收获丰厚的蜜蜂,嗡嗡地唱着小歌曲儿朝学校——这个大蜂窝去了。本想进了班级就跟申晨露抛一个笑脸的,可事不如愿,申井冈在跟申晨露聊得正热火朝天。
这个该死的申井冈,老是来跟我争申晨露。
我跟申井冈都是申晨露的弟弟,不过分手心手背。我是手背,那申井冈自然就是手心了。申井冈是申晨露家下的弟弟,两家是邻居哩。而我在申庄只是一个外姓的种,怎么能跟他们大申家比呢。虽然我跟申井冈没有过正面的冲突,但我也暗算过他的。比如有一次,他在西头的老桑树上摘桑椹子,我偷偷地用树棍在那树杆上抹了一圈带蛆的屎,然后就躲进旱苇丛里看他的窘态;还有一次,他在茅厕里拉屎,我偷偷地用弹弓打掉茅厕檐上的马蜂窝,然后藏在一个破土墙后面,看他没擦腚就提裤子乱跑……有很多次,但都是暗地里的算计——我个子矮不敢跟他面对面地干。今天早晨我又想暗算他,谁叫他跟申晨露这么近乎呢?可是没找到好的机会,甚是惋惜。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申晨露在申井冈的座位上帮他写数学作业,很认真的呢!好,这下可以有暗算的机会了,我二话没讲就朝办公溜去了。到了办公室,我着实地告了申井冈一状,说他的作业都是让申晨露写的。结果数学老师让他俩站在黑板旁边,对着同学们认错。我心里美着哩,因为数学老师没说是我告得状。数学老师走后,我准备课堂用具,便掏出蓝粗布书包里的文具盒——医院里装氯霉素用的小纸盒——这纸盒里面有我的铅笔和小刀,当然还是那半块橡皮擦。看到橡皮檫后,我后悔了。我怎么能这样对付申晨露呢?她对我不是很好么?我为什么要告她的状?等罚完站的申晨露回到座位时,我想向她认错,可是心里咕咚咕咚好一会儿,也没有一点勇气。嗨,认什么错?反正除了数学老师和我之外,没人知道是我告得状。再说了,假使我认错了,申晨露一定会生气地收回那半块橡皮擦……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姥姥在我家过了没几天,消气之后,又回到他儿子家去了。说她儿子家还有点活没干呢?还说家里人都要去湖地里薅草,小店不能没有人看。我娘说去吧!去吧!下次不要又生气来,要来你闺女家过就和和气气地来,不要老是板着脸来。姥姥当然没听到我娘的话。下次说不定还会板着脸来呢!反正她这个闺女家就是她疗养心伤的地方,一旦她的心里受到了伤害,必然是要到这里来的。自打我外公死之后,她就一直这样的。以前外公没死的时候,她也是住在申家的,但不是在生气的时候来的,是要我娘去请她才来。如果她生气来的,我外公一定会对着她嚷嚷半天。
外公是外地人。抗战时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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