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黯然离开了人世。他走了，只留下仅有的32元钱和一幢老旧的土砖屋。他走了，银装素裹的人间为他献上了一份厚重的葬礼。他走了，有一位姑娘泪如雨下，悲痛欲绝。
他当过村官、守过煤堆、贩过牛羊……经历丰富，饱经沧桑。可是他是孤独的人。他无儿无女，曾经与某位乡村寡妇有过一段风流韵事，据说还收获了果实。可那段情缘遭到女人儿女们的坚决反对。他只好知难而退默默忍受痛苦。在友人的搓合下，他与一位三十岁的残疾姑娘结婚了。人们说他饥不择食。她的到来引来了全村大小的观看。小孩子挤不进去，趴在窗户上还是看不出究竟得了喜糖就一哄而散了。她说，他比她的父亲还要老。不知是谁的下半身的问题，他们的1+1等于2。后来，她一直在娘家住，他仍独居。偶尔想见了，也是为了支付生活费。
一个墟日，一群人围成团久久不肯散去。他挤了进去从人缝里发现是个弃婴。那个睡眼惺松的宝宝被厚厚的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布袋紧紧地系在腰间，里面装着一个奶瓶、一包奶粉和200元钱。他不容分地把她抱回寄养在岳母家中。
一个三口之家就这样凑合起来了。女儿的到来无疑给岳母家平添了许多麻烦，一度让她们全家牢骚满腹。妻女的生活费日渐成了负担使他举步唯艰。看到那个幼小的生命，他感到无比的踏实，信心满怀。他回到家中雇人开荒种上了瓜果粮食；他穿上梭于乡间做起了贩卖牛羊交易；他购买木材请木工做棺材出卖……他一度成了令村人瞩目的“富翁”。
小英子渐渐长大，而他却老了，疾病缠身走路都相当困难。他吃上了“五保”，荒田荒地被村里收回。他蹒跚地来到中学找校长说明情况，英子的学杂费全免了。可是生活费靠他享受的救济金确是杯水车薪，英子的前途难道就此罢了吗？！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英子的父母来认领英子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带人走。最后，他的心肠软了，哭了。英子也哭了成了个泪人。他把6000元补偿金全给了妻子伤心地回到自己的窝。
寂寥的地屋里只剩下一个孤独的他。白天，他拄着根木棍满身凄凉地徘徊于田间小道。夜里，他难以入睡，一闭上眼就浮现那个活泼爱笑的英子，那个他寄予厚望的英子。如今，一切都成为幻影。他还不时想起曾经的情人。他失落、痛苦，老泪纵横。情人已先他而去，他只是趁着月色跪在她的墓前烧了许多香纸许了愿流了泪。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洗劫更让他万念俱灰。
那个冬天，他病情加重，面如土灰。一贫如洗的他向村人借了32元钱去医院。几天后，他走了，无牵无挂无怨无悔地走了。天空大雪纷飞，大地白雪皑皑。民政局派来了车子，村人焚香纸燃炮仗为他送行。有位姑娘痛苦万分追着车子失声地哭喊着：“爸爸，下辈子让我做您的女儿！”车子一路颠簸着缓缓地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